富贵红 徐少东作品 萧春雷 摄

 
《渡海观音》（明）何朝宗
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藏品，高46cm

 
《渡江达摩》（明）何朝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品，高43cm

我素来喜爱“白如雪、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德化瓷，家中所用、架上所摆、柜中所藏都是少不了的。我之所以喜爱，除了因为她的温润、洁净、雅致和精巧外，每每爱不释手地把玩间，总还有一种站在桥上的感觉……

这是一座架在“官”与“民”之间的桥。

中国陶瓷到了宋代，出现了官、哥、汝、定、钧、景德镇……等众多名窑，进入了一个百花争艳的新时期。在这些名窑之中，除了官、哥、汝、钧等少数专为皇家烧制御用瓷器的官窑而外，大都是为百姓生产生活用品的民窑。官窑，顾名思义就是由中央政府建造、监管的窑。为适应皇家奢华的生活享受，官窑瓷器的生产一段都不计较成本，工艺精益求精，所产瓷器大多为传世珍品。而民窑则恰恰相反，因为注重实用和产量，用料往往不如官窑考究，工艺也往往较之官窑粗放，所以其质较之官窑便会相差甚远。

但这并不意味着民窑瓷器就一定不如官窑瓷器，宋代五大名窑中的定窑以及德化窑的瓷器便有不少可与官窑媲美的精品。在所有的瓷窑中，距“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泉州刺桐港最近的德化瓷窑，为适应海外市场的需求，顺理成章地向精工细做的方向发展。到元代时，德化瓷因其质量的提升，曾一度为朝廷赏识，堂而皇之地跻身于御用贡品之列。如此一来，就为德化瓷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良机，无形中使一些在官窑专用技艺得到普及，促进了民用瓷器的发展，终于使虽为民窑，产品却有官窑质量的德化瓷成了一座沟通两者之间的宏伟桥梁。

德化瓷也是一座架在“俗”与“雅”之间的桥。

在一般情况下，民窑瓷器的生产以大众的实用为第一要义，故有“俗”称，但德化瓷器却因何朝宗的出现而得以出俗入雅。

何朝宗是明代的瓷塑名家，他承师而不泥古，善于汲取他人所长为己所用，不断开拓创新，终成一派大师。当时佛教盛行，几乎家家都供神拜佛，各路瓷塑神佛是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偶像。或许是怀着对偶像的极为虔诚之心，抑或是秉承前人对技艺一丝不苟的传统，何朝宗平时仔细观察人物动态、衣饰皱褶，塑像时潜心琢磨，把平时观察和思索心得注入胎体，使所塑瓷佛形神兼备，有如获得灵魂一般栩栩如生，遂从寻常百姓之家脱胎而出，登上了艺术的殿堂。

可以说是何朝宗如鲁班建造赵州桥一般，构筑了这座由“俗”而“雅”的桥梁。

德化瓷又是一座架在“中”与“外”之间的桥。

上面说过，德化瓷很大程度上是受外贸的刺激发展起来的。但也不知是德化缺乏丹青妙手，还是匠人们对老外的审美情趣不甚了解，在外销的瓷器中虽也有青花、五彩，然而最主要的还是素色白瓷。如果要选择一种多数民族都认同的颜色，怕是非白色莫属了。西方婚典上的白色婚纱便是很说明问题的一例，就连国人不也有“男要俏，一身皂（黑色）；女要俏，一身孝（白色）”的传统吗？加之明清时的德化瓷经过许许多多何朝宗们的努力，不知又上了几多台阶，确有其独到之处，白瓷的外销正中老外们的下怀，成为达官显贵们求之难得的收藏，晶莹如玉、素洁淡雅的德化瓷也因此在国际上赢得了“中国白”的美誉，成了“国际瓷坛的明珠”、“独一无二的珍品”……

于是，这座凝脂也似的瓷桥便又搭建在了茫茫的碧波之上。

有着千余年历史的“中国瓷都”德化走到今天，一方面向符合现代人审美情趣的方向挺进，一方面向符合国人祈福迎祥心理的方向发展。不论是承袭传统还是走向时尚，工艺水平都到了叫人匪夷所思的地步：白釉现代瓷的五彩堆塑花卉色彩逼真、几可招蜂惹蝶，素烧手塑纱帘难辨真伪、似乎吹之可动……传统瓷器则在釉色上研制出了富丽堂皇的“中国红”，在装饰上借鉴漆线雕等其他艺术门类的技法，所制瓷器色彩熠熠生辉、艳丽夺目，造型厚重大气，雍容华贵，通体似有瑞气萦绕、祥云笼罩，犹如人间仙品，叫人过目难忘，爱不释手……

从这个角度上说，德化瓷还是一座沟通传统与现代的桥梁。

不前不后、不左不石、不偏不倚谓之“中”，“中”乃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沟通、联系着高与低、中与外、过去与未来的德化瓷，不正是一座居中的桥梁吗？